*轉*谁说真爱不在下一个路口

水悠然

谁说真爱不在下一个路口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陈麒凌
　　认识燕妮的那天，程禹记得，其实并没有多冷．
　　他只穿一件单薄毛衣，袖子还卷得老高，上上下下搬了几趟书，鼻子上都沁出了汗．表哥开的这间书吧叫＂达人＂，颇受本城青年男女青睐，一年到头搞活动，一年到头那么多人．这次也是，主题是＂图书漂流＂，国外很流行的阅读理念，就是把自己念过的书附上字条，＂丢＂在公共场所，期待有人拾起它共享阅读的欢愉，并且继续传递下去．
　　屋里人太多，程禹热了，独自溜到门廊透气，于是他看到了那个女孩，她正仰着头站在海报前，一字一字地读着：＂不求回归起点，唯愿永久漂流．＂
　　她的背影有点厚重，那是穿了太多依服的原因．雪白的羽绒服像大鸟的羽毛，从上到下把她包严，头上围着一条冰蓝色的围巾，突然转过头望来，也看不清她们的脸，只露出一双清寒的眸子．
　　程禹热情地笑着：＂进去吧，快开始了．＂果然也听到一片掌声后主持人的声音，女孩还站着不动，程禹干脆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跑进去．
　　他们站在人群里，他们站得很近．程禹低下头，就能看清她们的睫毛，长长的，有点卷．
　　＂你把围巾摘了吧．不热吗？＂程禹低声道．
　　女孩眼皮也不抬：＂我冷＂
　　＂还冷？你看我这一身汗！＂程禹惊讶地说．
　　女孩慢悠悠地瞟他一眼：＂我冷＂．
　　然后就是会员签到，程禹紧张地听着．＂卢燕妮——＂＂来了．＂那女孩轻轻应道，程禹这才松了口气，心里忙紧紧记住．
　　满屋子的书，燕妮只挑了《心的漂流哪里有尽头》，程禹探过头问：＂这是什么书啊，书名悲悲切切的．＂
　　＂我只喜欢这个书名．＂燕妮道，要走的样子．在门口，她重新围上围巾，门口的挂钩牵了她围巾的流苏，程禹上前细心地帮她解下，又笑着说句：　　　　＂没这么泠吧，我一点都不冷．＂
　　燕妮停下，道：＂因为你的心是热的＂转身就出去了．
　　程禹愣在那里，他哪里知道燕妮那时的心境．她的冬天早就开始了，早到那年夏天，满树的蝉声里，细碎的阳光从榕树叶子间掉在地上，都是连不成线的点儿．贺韬约她出来，她的心情很好．贺韬出国的事定下来了，这当然多亏她父亲的提携，要知道公派留学生的名额多么金贵，要不是父亲疼她，架不住她的绝食啊撒娇啊，贺韬就是排到后年也没戏．
　　＂你要怎样谢我？告诉你啊，别想一个吻就混过去！＂燕妮红着小脸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贺韬．
　　贺韬看着她，眼神复杂：＂燕妮，我知道怎样谢你都不够，但即使这样，我也无法用一身的爱去答谢，对不起．＂
　　燕妮惊愕地看着他：＂＂换个别的玩笑开好吗？＂
    ＂不是开玩笑，我的爱不多，而且早给了别人了．她早我两年去美国，一直在等我，……．＂
　　燕妮苍白着脸，一句话也说不出．
　　听不清也记不得贺韬还说了什么，燕妮只是觉得冷．她摇摇晃晃地回到家，妈妈在厨房里，燕妮哆嗦着靠在厨房的墙上，无力的说：＂妈，好冷．＂
　　当时室外３４度，阳光白热，而燕妮的漫漫冬天却提早开始了．
　　却说程禹，那次之后就忘不了这女孩，没有原因，反正一静下来，脑子里自然就是她的样子．他查到燕妮的地址，电话．又不敢明着找上去，就装做顺便经过的样子．倒是有几次真的遇见了她，他高兴地大叫燕妮，她只是淡淡地应，好像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．
　　但俩个人总算是熟了，偶尔也在一起散步、喝茶．他们有时说话有时看风景，程禹带着她怎么走，她就怎么走．她还是一成不变地穿着许多衣服，整个人裹在衣服里，只露出一双眼睛，空寂的冷．
　　这天，燕妮的书总算看完了，打算找个地方＂丢＂下，让它永久漂流．
　　程禹倍着她坐地铁，起点站，车厢里空空荡荡的，灯光雪亮．列车飞速行驶，燕妮低头翻着书，她看书的样子真好看．
　　＂这书讲什么？好看吗？＂程禹问．
　　＂不记得了，我看书边看边忘，＂燕妮拿着一管唇膏，重重地涂了唇，然后在书的尾页上，印了一个小小的唇印．＂我的记号！＂她难得地笑了，很纯真的样子．
　　程禹心头一热，大着胆子问：＂燕妮，我……我能不能做你的男朋友？＂
　　燕妮脸色一白，心里猛地痛了一下，当初贺韬也是这么说的：＂燕妮，你真可爱，我可不可以做你的男朋友？＂
　　她眯起眼睛，努力把痛抹下去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：＂程禹，我们做朋友好了，别谈爱情．＂
　　程禹红了脸：＂为什么？我是真心喜欢你！＂
　
　　燕妮站起来，把手里的书留在坐位上，下车．程禹紧跟出去，燕妮回过头，戏谑地说：＂好，我给你个机会，但我要和你打个赌，如果刚才丢下的那本能在回到我手里，我就答应你！＂
　　程禹来不及应，眼睁睁见车门关闭，车厢里，栗色短发的女生好奇地拾起那本书．列车疾驰如飞．瞬间不见到踪影．
　　＂事实上那是不可能的，对吧？只有永远漂流，哪能回归起点？＂燕妮笑笑，转身．
　　程禹在她身后突然喊道：＂好，我和你赌，我一定把这本书追回来，让你知道，我是认真的！＂
　　燕妮不应，乘着自动扶梯上楼．程禹没跟上来，他拧着浓眉站在轨道边出神，那样子，有些无辜．
　　那次之后，很久不见到程禹，有时燕妮会想起他，不知他在忙些什么，大概有了新的目标，把她的难题忘干净了．燕妮笑笑，有些自嘲．
　　这猜想终于得到证实．周末，燕妮和女友在怡兰咖啡馆闲坐，透过玻璃看广场喷泉，喷泉边坐着逛街小憩的女孩．这时她看见了程禹，他笑容灿烂，主动向女孩们走去，不知说了什么笑话，把大之家逗笑了．他果然擅长哄人开心，很快一个女孩和他说得很投机，看他掏出笔记本在写什么，是在互留电话吧．燕妮转过头去，她知道，自己是有些在乎的．
　　不觉这城市已经入春了，空气润润的，树上有了鲜嫩的绿芽，但天气乍暖还寒．燕妮还是舍不得换下冬装．她去海大图书室借书，路过布告墙，广告招帖满城飞．，有想租的人上去掀了一张最新的海报，露出底下那张旧的，红底黄字，有点褪色了，但还是那么醒目．燕妮顺便瞄一眼去，＂找一本书，为我所爱的人，只要她不再寒冷，我愿倾注所有的热情＂，下面是所找书的书名、记号、遗放的日期、地点，还特别指明当时捡到书的女生是海大上车的，背着画夹，应该是艺术系的等等．最后是联系电话和两个大大的字——＂重酬＂，时间是……哦，十多天了——原来程禹努力过的，定是没有结果，所以不敢见她．
　　燕妮想了想，拨了程禹的电话：＂程禹，我看了你贴在海大的广告了，很不容易吧！＂
　　那边程禹的声音却很惊喜：＂燕妮，听道你的声音太好了！我真想你，但是我对自己说，不找到那本书，就不见你，我不要你的心永久漂流．＂
　　燕妮道：＂算了，那不过是个玩笑，你何必当真．＂
　　＂当真，我非常当真，我必须证明给你看，就算以前走了不少冤枉路，都不要紧，谁说真爱不在下一个路口？＂程禹大声说道，＂而且，我都快成功了，怎么可以放弃？＂
　　＂啊？＂
　　＂是啊，我先在海大打广告，找到那个艺术系的女孩子．她那天是拿了书，但是她看完就放在博雅画廊的陈列架上了……我调查了那段时间去画廊的人，有很多是客村的业余画家，我找到了那个拿了书的画家，他是在怡兰咖啡馆看完书的，就顺便留在那儿了．我去怡兰，怡兰的店员说，附近公司的女孩都喜欢来喝咖啡，喝完咖啡就去下面的广场晒太阳，不过喜欢看书的不多，好像有一个，平时总拎着一个桃红色有加菲猫图案的手袋……＂
　　燕妮的鼻子有点酸，她把电话换到左耳边，认真地听着．
　　＂周末下午总算找到那个女孩，果然是她拿走了书，而且非常欣赏这个点子，为了让书漂得更远，她让弟弟把这本书带到了上海．＂
　　＂上海！＂燕妮惊呼．
　　＂是啊，你以为我现在在哪里？我来上海两天了．一切都很顺利……现在我已经追到了外滩，呵呵，黄浦江真美啊！啊，我看到那本书了……不好，捡废纸的老太太也看到了，我回头再和你说．＂
　　燕妮挂了电话，耳朵热热的，脸也热热的，她长长地舒了口气．透过长了嫩芽的树枝看看天，有雨丝，细细的，又温柔又清凉．她不觉跑了起来，雨丝落在她的头发上，亮晶晶的．她越跑越快，越跑越有劲儿，到家的时候，已经出了一身的汗．
　　在门廊上，燕妮脱掉厚厚的外套，轻快地对妈妈喊道：＂妈，今天真热，春天真的来了啊！＂

雨過天晴

這男孩夠執著的